——那是……你吗?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何静 “何静……真的是你?我不是做梦吧?” 走进来时,何静看见那个靠躺在椅子上的女孩子,她觉得这个女孩子似乎很虚弱,但是眼睛里闪出一丝光亮。那个女孩子回手摸了半天,才摸到眼镜戴上,然后就挣扎着想要起身。 何静觉得她的样子很让人心疼,于是抢上来,按住她苍白而冰冷的手,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来,眼睛望着女孩稍稍有些发干的嘴唇,浅浅地朝她笑了下。 “我是何静,你的声音很熟,你是……”她皱起眉,努力地在脑海里寻找这个声音的主人。 ——乐雅,当时接电话的,是我,还是你? 何静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很痛。 “我叫苏耘,”苏耘似乎是怕何静说不出来会尴尬,于是有些急切地接口。她抓住何静的手,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红晕,语速也稍稍有些快,“真的太好了,能见到你,老天对我太好了。何静,你人真美,我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 “那我不记得,人海茫茫,说不准的事情,”何静微笑,这个名字终于让她想起来了,于是她一下子释然:“你是电话里那个大四学会抽烟的工科女孩,我记得和你聊过你身体的事情,”说着,她转向正把门从身后关好的童晓芳,“童小姐,今天你不营业,是因为小耘在这?” “嗯,”童晓芳点头,神情有些黯然又有些踌躇,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小耘今天……”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保养头发啦,”苏耘轻轻吐了一口气,声音不再显得那么虚弱,反而变得很轻快,仿佛在说着即将开始的一次远足旅行,“亏了芳姐,才能让我明天漂漂亮亮地出发。” “为了你的头发?” 何静微微蹙了蹙眉,她的心忽然又揪起来,“我没记得我们聊过这个的。” “嗯,我自己决定的。”苏耘咧开嘴,笑得像个孩子,“你知道我的偶像是谁,所以,我知道你不会试图做无用功的。”她说着,指了指身上的海魂衫。 “Ernest Miller Hemingway,我知道了。” 何静点了点头,她觉得心里有点痛,但是却也松了一点,“诸法空相,是我自己没看开了。” “知道吗何静,今天我好开心。”苏耘笑得更灿烂了,“我一直想着有没有机会能见你一面,昨天在广播里听说你引退的消息,我急得差点哭了,因为的身体不争气,不能允许我再晚了,但是我真的好想见你,所以我……想不到今天这个愿望就实现了,那个茉莉公主真是……”她顿了顿,忽然苦笑了下,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太幼稚了,于是把话题转开,“总之,今天在这里见到你,我就没有遗憾了。说起来你为什么忽然从电台离开,你知道好多人都喜欢你的节目呢,我……” 苏耘还在连珠炮似地问下去,但是何静却没作声,刚才,苏耘嘴里那“茉莉”两个字,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我知道了,但是,我该让你也知道吗? 何静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而且有些晕。她用牙齿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了些。 “何静,我是不是问太多了?”回过神的时候,何静又看见苏耘变得有些可怜巴巴的眼神。 对——不起,苏耘,我应该离开了,否则,可能我会犯错的。 她想着,握了握苏耘的手,便起身,“该告别了,新的旅行,我会给你祈福……长发公主。”她想了想,终于补上了这四个字。 然后,她忽然觉得苏耘的手反过来把她的手握住了,因为用力,那只冰凉的手开始颤抖了。 “何静,你要走吗?”她不知道苏耘是不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但是她分明看到那张苍白的脸上一下子写满了不舍,这让她觉得更不忍心了。 “今天对你很重要,童小姐是专门为你服务的,我原本不该来打扰你们。”何静苦笑。 “芳姐。”苏耘转向童晓芳看,何静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子马上就要哭了。 “何静,刚才我就说过,现在轮到我求你留下来了。”童晓芳把手搭在何静的肩头——何静的套头衫领口有些大,所以在那一刹那,童晓芳的手指碰到她肩窝的皮肤了,这让何静的身体轻轻跳了一下,“还有,我们其实也认识一段时间了,别叫我童小姐了,喊我芳吧,这样舒服一点。” “嗯,也好。”何静点了点头,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小耘的眼神,而且,她忽然有点心血来潮,觉得自己不应该现在离开了。 这个决定让何静觉得有些害怕,但是她终于努力让自己静下来,然后,她用另一只手把童晓芳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按住了,“先是霞儿,再是小耘,今天我们能在这里见到,或许我们的缘分蛮深的。” “嗯,也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会一起旅行。”童晓芳浅笑,抬手去调整苏耘头上的焗发机的温度——何静留下来的这个决定似乎让苏耘一下子安心了,所以这个长头发女孩子开始眯起眼睛继续假寐。这让何静也忽然觉得心里很舒服,于是她放松下来,给童晓芳递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和我旅行未必安全的。”她说,“我说真的。” “其实,在我这里做头发也不吉利,我也说真的。”童晓芳也还给她一个浅笑,“不过既然来了,告诉我,你想换个什么新发型?还是染发?我至少对于我的技术有自信。” “我……”何静原本已经准备好的,但是听见童晓芳问,她忽然迟疑了下,“芳……我……今天……我想……” 她觉得自己有些口吃了,她似乎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笑话自己。 所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我想剃个光头……行吗?” 听见这句话,不单是童晓芳睁大了眼睛,连假寐的苏耘也把眼睛睁开了。 孙莉 睁开眼睛的时候,孙莉觉得头很沉重,抬眼,却发现树枝上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那具悬吊的身体。 “星儿……”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哑,“笛子呢?……她真的……飞走了?” “莉莉,你说什么呢?”一旁,韩露咯咯地笑起来,“你是不是在高潮里傻掉了,或者被你自己的辫子勒得大脑缺氧了?” 孙莉觉得自己的后脑也还有些痛,她费力地转头,看到这个短发女人依然戴着她那副眼镜,已经穿上了晒得半干的牛仔裤,正坐在宝马的机盖上笑嘻嘻地看着她,而陈星却仍然一身赤裸着,呆呆地坐在那块大青石上,望着湖面出神。 “露露,刚才……我看见吴迪张开翅膀飞起来,然后变成了一只天鹅……”孙莉揉着太阳穴缓缓站起身。头虽然还是很疼,但是她的神智清楚了些——她的长辫子被她拉扯得有些凌乱,于是她索性破开头发,一身赤裸地往湖边走,边走边摇头苦笑,“我知道是幻觉,可是,吴迪……是她说的来收她遗体的人吗?” “嗯,不然你以为吴迪会解下绳套自己走掉?”韩露的笑容里带了三分神秘,“你猜,是谁来了?” “我……应该知道吗?”孙莉蹙了蹙眉,然后有些诧异地看到韩露身后探出的那张俏丽的鹅蛋脸和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琳子?”她睁大了眼,表情有些不敢置信。 童晓芳 直到开始给何静洗头时,童晓芳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女人提出的要求。 “何静,你真的决定要……?”她边问,边不无可惜地揉搓着何静那一头秀发——头发齐肩,微微染了棕黄色,弹性十足。 童晓芳忽然觉得,如果何静愿意的话,其实也蛮可以留成一头齐腰的长发的,或许那样的话,这个女人会显得更有味道,或者说,会有点妖。至于光头的话…… “嗯,我已经决定了,虽然反对的人不少,比如我的一个说不上朋友的人就总希望我留小耘那样的长头发。”何静说着,双手在小腹上轻轻交叠,舒服地仰躺在洗头盆前方的座椅上,轻轻点了点下巴。 这句话让童晓芳的手停了下,她听说,有些心理大师可以把人不知不觉地催眠了,然后走进被催眠者的脑子里,看到他们藏在那扇门后面的东西。这让她有些害怕,甚至开始怀疑何静已经看到了从前那个留着长头发的另外一个自己,或许还有…… “芳姐,我想起在哪里见过何静了。”苏耘虚弱但是明快的声音把童晓芳的思绪拉回来,她身体轻轻抖了下,然后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太杞人忧天了。 “哪里?你说。”她问,开始给何静按摩头皮。 “对呀?哪里啊?”何静也开口问,声音里充满了好奇。 “Devatas ,”苏耘没睁开眼睛,“前几年我去吴哥的时候看到的那种站立的小仙女,刚才闭上眼睛时才忽然想起来,何静,她们真的和你好像,只不过头发比你长,还有,她们中的一些是无上装的,乳房都让人摸得发亮了。” 她说着,自顾自地吃吃笑起来。 “可能留长头发的我没有像你们想象里那么可爱。”何静说着,长长地舒了口气,也笑了。 “可是,为什么呢?不管什么样子,你都是你,不是吗?”童晓芳终于忍不住问,但问出这句话后,却又禁不住摇了摇头——这些年她见过太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又何必要问原因,知道了又能怎样——所以,她没希望何静给她回答,只是让自己静下心来,十指用力,在何静的头皮的穴位上按摩,听她舒服地轻轻吁气。 “芳,等我变成光头的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直到开始冲洗头发的时候,何静才低低地说了一句。 “唉……你们两个,一个为了头发不要命,一个却一定要剃光头……”童晓芳惋惜着,把何静的头发仔细地擦干,然后包好毛巾,轻轻推了一把何静的背,扶着她起身,带她走到苏耘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何静,如果没问题,咱们现在就开始了?” 她说着,给何静把围单围上了,然后把那条包着头发的毛巾打开,让那些潮湿的头发垂下来。 “嗯……好吧……”何静望着镜子里自己发梢滴下来的水滴,似乎有些迟疑,于是她又开口,“芳,要不……你先给小耘洗头吹头吧,我稍稍等一下。我想……”她顿了顿,又说,“我想再看一会儿自己有头发的样子。” 孙莉 “这是……笛子留给我的?”看着杨琳手里的一绺头发,孙莉问。 “嗯,”杨琳点头,声音很轻快,仿佛在谈论的不是什么遗愿,而是一场令人期待的旅行,“吴迪在捐献遗体时特意说的,给你和晓雨,算是个纪念。” “笛子把这叫做什么,大体老师?”孙莉把吴迪的头发接过来,在手里把玩着,神情中有几分眷恋,“她的身体,会和别的人一起,在医学院的福尔马林里一直泡着?” “不会很久,明天医学院里就有一堂解剖课,上课前,学生们会给老师鞠躬的。”杨琳说着,眼光看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面包车,“解剖完之后的残骸会火化,也没有什么告别仪式。按照笛子说的,洒到她故乡的山里。但是她后背那块有纹身的皮肤,会事先留下来,做好防腐,挂在她的墓碑背后,我记得你们四个都签过名了。” “笛子很浪漫,也很现实,她自己的时间表,总是分毫不差,把身后的事情,也都安排得很妥当。”孙莉长长地吁了口气,努力朝杨琳笑了笑,“琳子,每次看到你,我都会觉得很轻松,似乎生死这种事情不会太牵绊你。” “嗯,做这一行,这些事看得多了,也就平常。无论如何,还是在活着的时候快乐点才好,”她说着,忽然把声音压低,凑到孙莉的耳边,“我听露露说,你也对那个影集有兴趣了?” “嗯,和你作邻居,这让我整个人都开心了。”孙莉点了点头,用下巴指了指湖边依然在发痴的星儿,“星儿也在,刚才我醒之前,你们俩没有Happy一下,我知道你们都想的……” “拜托,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吴迪再瘦,我一个人搞不定。”杨琳苦笑,“不过,刚才你们都裸着,我也没办法让我的同事们不看,而且,你和星儿……把我看湿掉了。” “好色之徒!”韩露从后面跳过来,满脸是笑,重重拍了拍杨琳翘挺的屁股,“刚才就应该把你就地正法。” “今天本公主有事,改天一定先把你这个爱笑鬼收拾了,或许把你按在地下活活咯吱到死。”杨琳笑着,作势要去搔韩露的软肋,而韩露这次没让她捉住,捧着她的韩朋朋跳开了。 杨琳也没去追,只是对孙莉眨了眨眼睛,“莉莉,我得先走了,一会还有事。” “去接另一位大体老师?”孙莉问。 “不是,取肾源,”杨琳边说,边往面包车那边走。走到车边,她忽然回头,补了一句,“有点儿残忍,不过你还是该知道的,捐肾人是王欢。” 童晓芳 其实童晓芳觉得自己蛮残忍的,但她终究站到何静身后,把电推剪拿起来了。 那一刹那,何静仿佛想要把眼睛闭上,但是她终于没有,只是向着镜子里的童晓芳轻轻点了点头,把嘴抿上了。 童晓芳叹了口气,终于抬手。缕缕青丝,随着飘啊飘地飞下。这时,她听见旁边的小耘也一样轻轻叹了口气。 童晓芳其实蛮理解苏耘的,因为她自己很喜欢女孩子的头发,更喜欢用自己的手把她们变得更漂亮——其实,何静虽然不是冰肌玉骨,但也是个颇有味道的美人胚子,而且她刚刚给何静做头部按摩时,摸过何静的头型,因此她知道这个女人就算剃了光头也一样会很美——但无论如何,要她亲手剃掉这一头秀发,她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三千烦恼丝。”更多的头发落下来时,她听见何静喃喃自语了一句。从对面的镜子里,她看到何静已经把手腕上的佛珠褪到手里,开始轻轻捻动。 “何静,你知道吗?再晚一天,我就真的见不到你了。”苏耘的精神似乎又好了点,经过保养,她的长头发也显得光泽了很多。她坐到何静的身边,开始剥开一个新的橘子,然后拿了一瓣喂到何静嘴边。 “傻丫头,其实不用那么执着的,求不得,爱别离,本来也是人生常态。”何静说着,终究拗不过苏耘,张开嘴把那瓣橘子吃掉了,“能见到,就是我们之间有这段因果,拦也拦不住,躲也躲不开。” “虽然我许愿时是诚心诚意的,但是作为理工女,还是不大相信这种愿望能实现。现在真的实现了,还是很惊喜。”苏耘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笑得像个孩子,“何静,是谁介绍你来芳这里的?我可要好好感谢她。” “可能你需要感谢不止一个人,但起码有一个人你是认识的。”何静浅笑,“那是和我同住的一个女孩,开始也是我的听众,而且和你一样,她的身体也不是很好。” “霞儿吗?”苏耘的嘴巴几乎合不拢了,露出里面刚刚嚼烂还没咽下去的橘子,眼睛也一下子睁得好大,转头看向童晓芳,“芳姐,你也知道?” “嗯,但是我不知道你也是何静的粉丝,否则我早就告诉你了,或者,如果你去过霞儿的花店,也说不定早就和何静见到了。”童晓芳苦笑,“有时,世界真是很小,但也很大。” “小到找了半天的人原来就在身边,却又大到对面不相识。”苏耘苦笑,终于把嘴里的橘子咽下去,“看来,我是幸运的。” 何静没说话,童晓芳也没说话。 此时,何静的披肩发已经变成了短短的一层发茬,而童晓芳手里也已经换上一把钢制的手动剃刀——那剃刀掠过头皮,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刀过处,头皮彻底露出来,赫然浮现出几个香疤。 “何静,你头上……怎么会有香疤?”童晓芳着实有些诧异,她知道何静刚才说话的意思了,但是她心里的疑惑也更多了。 “我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家里给我算过命,说只有出家才不致早夭,于是家里就请人给我剃度,烧了香疤也取了法名。但六岁时,师父说我尘缘未了,必须再回到红尘之中走一圈儿,于是家里就把我接回去,按普通的孩子养,但也一直让我守着佛家的戒律,不吃荤,也不……”何静缓缓地说着,声音很柔,仿佛天籁。 但是她终究把最后的话咽回去了。 童晓芳不觉得奇怪,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东西,所以,在剃去最后一丝头发的时候,她问:“何静,你的法名叫做什么?” “上广下静。”何静说着,看着镜中人圆圆的光头,轻轻叹了口气,“我想,何静的名字,可能也该和这些头发一样放下了。” “可是还是很突然,昨天你辞职,今天又来剃发。”苏耘叹了口气,“不过,如果你今天不来,我们也见不到。” “嗯,你可以理解成心血来潮,总之,我意识到应该改变了,否则,我觉得我会做错事。”何静的表情淡淡的,任童晓芳用电吹风把她脸上颈上的碎头发吹掉,“还有,我也累了。” 莫名其妙地,童晓芳觉得何静的话里似乎有点什么别的东西,她不知道,可是她觉得她嗅得到。但她没有多说话,而且她也根本不想问,因为她觉得每个人心里,都有应该放在门后的东西。 当然,她自己也一样。 “从‘我的行为你做主’时就开始了吗?”苏耘忽然问了一句。 童晓芳感觉何静明显怔了怔——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个城市里的人,没几个不会记得那次轰动全城的行为艺术,还有那次疯狂的网络投票。 “嗯,天然那件事情对我影响很大,也是从前的因果,我逃不开。无论如何,我已经决定了,昨天交了辞呈,今天就想好了。”何静只说了这些,便停下来。 童晓芳知道何静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她把围着何静身体的围单解开。蓦地,她发现何静捻佛珠的速度加快了。 “那……”苏耘的嗓音忽然变得有些飘忽,“明天之后,你会怎么样?去山里修行,还是……” “随缘吧,这具躯壳本来也只是臭皮囊而已,到那一日,一把火就干净了。”何静说着,吐了口气,站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在做错事之前,自己离开,是好事,而且,也是个新的开始,因果循环,本来如此。” “错事吗?”苏耘重复了一句,童晓芳发现她的眼睛正盯着何静因为身体伸展露出的那一截纤细的腰肢,便也看过去。 她依稀看见何静的肚脐上似乎纹着什么东西。 陈星 一只小小的蜘蛛爬上陈星的脚趾,然后顺着她的脚踝往她腿上爬。 这让陈星觉得有些痒,她不知道这只蜘蛛会不会咬她,或者会爬到她阴毛丛或者肚脐上织网。她记得小时候她怕过这些长腿的东西,但是现在她似乎没感觉了。 所以她懒得管,只是坐在湖边,继续去看那片湖水和远山——从和孙莉做完之后,她就自己坐在这里看风景,没有回头。 她闻到属于杨琳的气味出现了,闻到吴迪身体的味道渐渐远去。 如果琳子过来要她,她会和琳子在这里再做一次爱,但是她感觉琳子不会。她知道自己早晚会和琳子做爱的,但是她感觉不是在这里。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一个身体坐在她身边了,陈星感到那片光滑的皮肤蹭到自己的腿。而且,那段茉莉花香又近了。 “莉莉,你彻底醒了?” 陈星问,却依然没有回头——太阳有些偏西,湖面波光粼粼的,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应该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昨天,曾经挂在树上的那个女孩应该也一样,“琳子把吴迪带走了。” “嗯,星儿,刚才谢谢你……你让我好舒服,和真正死掉一样……”孙莉说,“难怪笛子喜欢这里,真美,一天里各个时候都很美……知道吗,我喜欢这样站在水边,每次这样站着,我都有点想跳下去。” “嗯,我相信,楠楠站在她家阳台时也这么和我说过,然后我们就在那个阳台上做爱了。”陈星说着,终于把头回过来看孙莉——她发现孙莉已经把衣服穿上了,只是还赤着一双脚,俏生生地立在湖边,辫子破开了,如瀑的长发直垂下来,垂到她翘挺的臀峰处。 “对了,莉莉,昨天我就发现了,你大腿上有伤疤,你老板弄的吗?”她忽然问,“或者,是你自己?” “嗯,我自己用烟头烫的……被你看到了,看来那些去疤的东西终究不很管用……”孙莉的嘴角微微翘了翘,“星儿,我记得你说过,性是麻醉剂,而疼会让自己有存在感。我一直想问你,你说的那种‘礼节性’的做爱时,也会有高潮吗?” “起码会有感觉,这就够了,不是每次做爱的时候都有高潮的。” “我会,特别是用药的时候,”孙莉苦笑,“所以,是我自己贱,说实话,男人对我都没什么区别。谁上我我都有点讨厌,但是被干到位了也都会高潮。” “男人原本就差不多的,今天晚上,你也会吗?”陈星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嗯,和从前一样,或者会更过火。星儿,我不希望你去,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孙莉叹了口气。 “带我去,我想亲眼看看,甚至体验一下,”陈星的语气有些固执,“莉莉,你知道我的。” “也好……”孙莉蹙了蹙眉毛,“星儿,我觉得我把你带坏了。” “我原本就是这样,”陈星看着孙莉,“体验过,才真正知道你的感觉,不是吗?” “什么体验啊?今天你们休想背着老娘我!”韩露从后面搂住了陈星的肩。 陈星没躲开,那只蜘蛛已经爬到她的阴毛丛里了,可她脸上依旧无晴无雨的。 孙莉 孙莉知道星儿大多数时候总是这样的表情,虽然她心里会有很多事情。所以,在一起久了,其实她能看出一点点这副平淡表情下的想法的。 比如现在,她知道星儿希望她同意。 ——可是,那是地狱啊。 “大辫子——哦不对你现在没有大辫子,或者我现在该叫你长发妹,你知道我的,越不说话,我的好奇心越强。”韩露还是在笑,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光,“放心,我和韩朋朋身经百战,你也看过我拍的照片了。” “和你见过的不一样,”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说出来,“一场表演,一次送别,也是一次宴会——魔鬼的宴会。” 吐出这句话来,孙莉觉得压在心里的东西又少了些——她忽然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准备搬离一套住了很久却不大喜欢的房子的人,正把所有带着不好记忆的东西乒乒乓乓地扔出去——每看见一样时,心里都会堵一下,但是扔出去,心里就舒服一点。 “妈的,老娘这辈子还没见过魔鬼。”韩露咯咯地笑起来,满眼都是期待,“而且,我想说不定我能给你壮胆。” 孙莉转过头去看依然一身赤裸的星儿,她发现星儿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如果不嫌恶心,也不怕血腥的话,就一起吧。”她终于下了决心,狠狠地吐了口气,说着,她抬起手臂,把长头发拢起来——腋下,乌黑的毛发仿佛湖边的草地。 “诶莉莉,就这样,别动……”韩露忽然叫着举起相机,“你这样抬起手拢头发的样子美呆了。” 孙莉一怔,手就这样停住,看着面前这个捧着相机的短头发女孩,还有她脸上洋溢的笑。 “大美人儿,能不能像我一样,给老娘笑一下?”这个女人的声音很明快。 孙莉忽然觉得湖边的阳光很暖,而且她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于是,她学着韩露的样子,把嘴咧开了。 “知道吗,你笑起来美极了。” “露露,谢谢你。” 孙莉在心里说。 她的手臂依然抬着,在脑后捧着自己的长头发,脸上挂着笑,却有几颗晶莹的水晶从腮边滚下来,化成湖畔芳草叶上的颗颗露珠…… 童晓芳 直到听见小耘的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童晓芳才恍然回神——她不知道那个声音有如一泓山泉的女人怎么会这样如她说来就来一般地说走就走,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将要出门时忽然转回身捧住那个长发女孩的脸然后一下子在她嘴唇上深吻下去。 她只是注意到了何静的眼睛,她觉得那双眼睛在那个刹那微微眯起来了一点,而那眼光里分明有她从来没见过的什么东西。 “芳,刚才,何静吻我的时候好主动,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小耘的声音有点发颤,那些残留的唾液让她的嘴唇显得亮晶晶的。 “嗯,我看到了,你喜欢吧。” “当然喜欢,我今天真是心想事成,只是想着她要是能亲我一下就好了,想不到……不过,芳,现在她走了,我没机会再见她了,是吗?” “这……我也说不大好……” “没什么啦……能在今天见到她的本人,我不应该有遗憾,否则就太贪心了……能现在陪我回家吗?我想在家看今天的日落,而且,有些东西,我该让你知道。” 童晓芳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王欢 手术室里,一片沉默。 王欢侧卧在无影灯下,勾勒出一道美丽的腰臀曲线,双眼静静地望着眼前忙碌的女人。 腰上,消毒的区域,好凉。 “琳子,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躺在手术台上了。”她终于开口,“可惜,最后只能给你一个肾,其他东西,包括角膜,都没办法给你了。” “欢欢,你何必对自己这么狠呢?”口罩下面,杨琳的声音少见地有些迟疑。 “这是我应该承受的。”王欢淡淡地笑了笑,“咱们都不是听劝的人,我是,你也是……” “也对,”杨琳叹了口气,“说起这个,还要谢谢你帮我,这应该是我在这里完成的最后一次肾移植了。以后,剩下的病人都会转到白天鹅了。” “答应人的事情,总要完成……其实我还要谢谢你们,让我最后能有点价值,也让我的生命的一部分能够继续活下去。” “欢欢,可是……真的不用麻药吗?” “晚上我还要表演,”王欢执拗地坚持,“最后一次,无论如何,要对得起自己。琳子,我能忍住的,而且,小绿也给了我一种药,应该……会有所帮助吧。” 杨琳没说话,她又开始忙起来了。 “对了琳子,吴迪……你接她回来了?”又是沉默半晌,王欢忽然问了一句。 “嗯,岚岚在按她说的处理她那块纹身的皮肤,她分别留了一绺头发给她的三个朋友,剩下的,她都不要了。”杨琳说着,“明天她就会躺在解剖台上做大体老师了。” “明天……到了明天,我会剩下什么呢?”王欢忽然苦笑,然后抬头看着杨琳的眼睛,“蒋宁他们就等在外面,咱们的时间不多,琳子,开始吧。” 说罢,她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刀锋切上皮肤的时候,王欢深深吸了一口气。 疼痛的感觉让她觉得有点恶心。 红蝶 ——好恶心,好难受。 大堆的筹码,高脚杯,银色餐盘,金黄色的烤肉,血红的葡萄酒…… 手枪,匕首,各式各样的fucking machine,断头台,还有火坑和穿刺杆…… 带着面具的,各式各样不停交合的男女,仿佛一条条叠在一起不停蠕动的肉虫子…… 一具具女性身体,冰冷的或还有余温的,完整的或者残破的,吊起来的,中弹的,剖开的,烤熟的,静静沉睡的…… 那一张张面孔,熟悉而鲜活。 那个岛上的,那架飞机上的,那个沙滩上的…… 金头发的,黑头发的,红头发的…… 白皮肤的,黑皮肤的,黄皮肤的…… 黑眼睛的,蓝眼睛的,绿眼睛的…… 那些给她在礼物上留下签名的新朋友,那些曾经分离,又偶遇,再永别的老朋友,还有…… 伍凌、小北、冰冰、菲儿…… 还有别的人,比如沙滩上的那一对,比如酒吧里的那一对,比如其他她见过的,但是叫不出名字的人。 ——不对,不对,只有我自己该这样,其实你们不应该的…… 然后,便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一团墨汁,又仿佛一只巨兽,把那一切一点点地吞没,直到伸手不见五指。 她躲避,她奔跑,她踉跄,她跌倒,她尽力挣扎着,但竟不能动弹半分,仿佛一只缠在蜘蛛网里的蝴蝶。 她想叫,却张不开嘴,她感觉自己已经窒息,几乎一点气也喘不上来了。 “我会死吗?我不怕死,但是我不甘心这样……”她想,“我的梦不是这样的,我的梦应该是……” “今天让你也尝尝死的滋味!” 一道尖利的声音一下子扎进她的耳朵里,而同时,另外一件什么冰冷的东西扎进了她的胸膛。 皮肤和肌肉被金属割裂的声音似乎异常清晰,但她竟感觉不很疼,只觉得刺入胸膛的那把刀很凉,而自己的血很热。那些血从伤口中喷出来,带着她的生命。 依稀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道熟悉而矫健的背影,正从窗口翻出去。 然后,她感觉自己彻底被血淹没了。 [newpage] [chapter:2.8 凶器 Murder Weapon] 红蝶 红蝶猛然坐起身来,眼睛一下子瞪圆,大口喘着粗气,那对活泼翘挺的乳房因为起身过猛,在胸前微微颠动,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这几年,她总会做类似的梦,然后这样从梦中惊醒,只是梦中的场景越来越多,出现的面孔也越来越多。 她知道那不是好事情,真的。 她用左手把那只乳房托起来,右手的手指抚过胸前梦中那柄冰冷的凶器刺入的位置——那里,蝴蝶的翅膀,颜色血红欲滴。 然后,她把手指伸直,用指甲顶住那只蝴蝶的身体,戳下去。 蝴蝶的身体陷下去,这让它的翅膀振动了一下。 ——红蝶忽然开始笑了。 “我会成功的,我知道。”她想着,下床,从床头的抽屉里摸出一支女式雪茄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让烟经过气管,燎过肺叶,再长长地吐出来。 这让红蝶觉得心情放松了好多,她知道外面可能有人,但她还是选择这样一身赤裸地走出来,赤脚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凉凉的很舒服。 ——要是看见了,就看见了,反正也没少让人看过。 她想。但是外面却空空的,这甚至让她稍稍觉得有点失望。于是她走到桌边,去看那张淡雅的素色便笺,上面,童晓芳的字迹,比她的人似乎多了几分棱角: 小蝶: 我陪小耘回她家了,她想在自己家的阳台上看日落。 晚上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在我这里睡也好,没人会来打搅你的。 随时联络我。 芳。 PS:你的衬衫破了,如果要出门,我衣柜里的衣服,你试试如果合身就换上啦。” “小耘吗?……” 红蝶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那张苍白但微笑洋溢的脸和那头长长的秀发,依稀在她眼前浮现——她忽然想起来,这张脸刚才似乎也在她梦里了。 她忽然走到窗前,向外看,窗外,太阳已经西斜。 童晓芳 “斜阳无限, 无奈只一息间灿烂。 随云霞渐散, 逝去的光彩不复还 ……” “芳姐,知道吗?我一直很喜欢芳姑这首歌 ,这是她告别时的曲子。”纹身枪嗡嗡的声音里,苏耘的声音有点倦,夹杂着嘶嘶地吸气声。 “疼吗?”童晓芳专心致志地在苏耘的手臂上描画着,这个纹身不大,她要赶着在日落前完成。 “还好,我猜,芳姑在那场演唱会上比我疼多了。”苏耘苦笑,“可能我没她那么勇敢,所以虽然我们的病差不多,但我没法像她一样走到最后。” “你们都是勇敢的。”童晓芳说着,把最后那个S勾完了,“明天你还穿白纱吗?” “不了,那套白纱的照片我早已经拍完了,明天,我会是自己的样子。”苏耘说着,坐起来,颇为满意地看了看手臂上的纹身,然后,她颇有些费力地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 童晓芳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扶住了。 她没有问苏耘想去哪,她也不需要问。 “…… 漫长路, 骤觉光阴退减, 欢欣总短暂未再返。 哪个看透我梦想是平淡? ……” “芳姐,这里的日落真美,是吧?我总是喜欢在这里看日落,边看边听芳姑《夕阳之歌》。”趴在露台边的栏杆上,苏耘眯着眼睛,苍白的面颊被夕阳镀上一层金晖,“可惜,是最后一天了。” “如果你想,未必要这样的。”童晓芳的语气有点迟疑。 “不啦。”苏耘摇了摇头,她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披满后背,发梢直垂过腰际,在晚风里飘起来,“与其屈辱地死在病床上,不如选择有尊严的结束,用属于我自己的方式。” 说话间,她的眼睛忽然多了几分神采,开始向远处望。 童晓芳轻轻叹了口气,也跟着她望过去。 雨后,碧空如洗,湛蓝的天空,点缀了几朵云,夕阳是金色的,给这个城市中高矮林立的建筑物镀上金色的余晖。马路上,汽车川流,有时拥堵。周末,大概是有人带着家人出行,有人和朋友聚会,有人在出门应酬,有人赶往医院做着生离死别。 一群鸽子倏地飞过来,然后又盘旋着飞过去。 “如果可以,我想变成一只鸟就好,可以自由地飞来飞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或者,飞到海面上。”苏耘叹了口气,“芳,知道吗?在这里看夕阳时,总有鸽子飞过来。” “小耘,如果有来世,你会想变成一只鸟吗?” “不知道,理工女不相信来世,不过,鸟,树,花儿,石头,或者再做人,也很好。”苏耘拢了拢长头发,“记得我看过一篇小说,里面的女主角,死了之后告诉地藏菩萨她要变成一株河边的野玫瑰 。” “嗯,我也读过。”童晓芳说着,自己点上一支烟,又抽出一支给苏耘点上。 “变成什么都好,只是现在这种状态,我不喜欢,”苏耘深深地吸了口烟,然后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一句,“A m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So do I,a girl……所以,不管大海的对岸是哪里,明天我都会出发的。” “A m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童晓芳重复了一句,然后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夕阳,听那首告别的歌: “曾遇上几多风雨翻, 编织我交错梦幻。 曾遇你真心的臂弯, 伴我走过患难。 奔波中心灰意淡, 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 一天想到归去但已晚。 ……” 歌声里,夕阳开始碰到地平线,金光一点点收敛,映着天上的一抹红霞。 可能是这金色的太阳光让她眼花,也可能是因为她一直想着苏耘刚刚说的那句话,模模糊糊地,童晓芳仿佛看到一个人正坐在海边,拿着一支双筒猎枪,正一脸郑重地把这件凶器的枪口含进嘴里——那人穿着蓝白条的海魂衫,身量不高。她本以为这是个男人,但定睛时,却看到那一头及地的长头发。 这是海明威?还是长发公主?她想,终于情不自禁地脱口: “Ernest Rapunzel .” “不对,是Ernest Rapunzel Sue,芳,你差了一个词,我自己的姓。”苏耘的声音清清楚楚的,递过一根雪花形状,冰蓝色的东西,“你在网上订的电击器,去你那时忘带了,现在给你,也不算晚。” 童晓芳揉了揉眼睛,她有点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她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来。 “芳姐,说过有东西要告诉你的,”苏耘把那个电击器塞到童晓芳手里,抿着嘴,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之前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其实,我就是E.R.S.。” 何静 “喂,茉莉,想不到这个E.R.S.竟然是你的小迷妹,不过说好,她这件事情和人家无关,哦不对,除了最后的《大话西游》 。” “乐雅,我知道。这件事我没怪你。” “知道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把自己变得像个犯人。” “犯人,也是囚牢。我也舍不得,但是应该放下。” “呸!缩头乌龟……唉,谁让人家心疼你,否则,人家才不管你。” “谢谢,我能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就这样做一个乖乖的垃圾桶吗?”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倒是你,早点放下手里的凶器吧,否则,你的心也会慢慢被侵蚀的。” “呸!假道学,真傻逼!” “乐雅,如果骂我你能舒服点,就骂吧。” “唉,人家太难了,对了,你明天不会去看那个长发公主了,对吧?” “对,今天我已经和小耘告别过了,明天我会在家为她诵经。” “茉莉,你他妈的……” 电话铃声响起来,何静知道她不该再执着于争执了,于是她把电话接起来: “夕颜?什么?不同意卖给你吗?嗯,好,嗯,放心,这就到……相信自己,你能做到,很简单的。咱们在医院见。” 她说着,把电话挂上了。然后她转动方向盘,让她的汽车在街角转了一个弯。 眼前是金色的落日,何静觉得有点头晕。 她知道,自己今晚又要做噩梦了。 王欢 走出病房的时候,王欢觉得有些头晕——腰腹上的创口依然很痛,但是不影响活动,相反,却有一丝丝奇异的欣快。 “你还能行吗?”坐在门口一身制服的蒋宁伸手想扶住她,她却有些倔强地把她的手挡开。 “蒋宁,让我自己走,一会……晚上……跳舞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扶着我。”王欢深深吸了口气,一点点把自己的步伐调整到正常状态,然后向着蒋宁伸出双手,“给我铐上吧。” “嗯。”蒋宁没再说话,把手铐铐在王欢腕上,然后抬腿就走,“既然能走,就快点,时间不多了,别耽误了干爹的事情。” 王欢没说话,只是跟上,但是只前行了几步,前面的蒋宁却停下。 然后,蒋宁闪身,有些发呆地望着挡在前面的老人。 “丫头……不……女菩萨……”老人一下子跪倒在王欢脚边,“俺替俺闺女给你磕头啦。” “老人家……别……我受不起。”王欢一怔,她忽然觉得眼睛很热,伸出那双带着手铐的手,想去搀扶,伤口处的一阵剧痛却让她动作慢了些。蒋宁却已经把老人架起来。 “警官,这丫头是好人啊,你可别……”老人握着蒋宁的手臂,眼睛却盯着王欢手上的手铐,还要说下去,王欢却开口把他拦住了。 “老人家,我只是个犯罪将死之人而已,今天晚上,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这个人了。死之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也算是挺开心的……”她淡淡地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蒋宁,无情无绪地开口,“咱们走吧,别误了晚上的事。”说罢,她转头,自顾自的前行。 “丫头……俺们……给你立长生牌位。”身后传来双膝跪地的声音和叩头声,伴随着老人的哭喊。 “老人家,告诉你家闺女,以后一定要做个好人,如果有能力就帮帮别人,如果没能力,至少孝敬父母,不坑人,不害人,不骗人,守住底线,不要让自己变成别人手里的凶器,还有……好好活着。”王欢没有停步,向着大门走去,声音稍稍有些哽咽,把最后一句话咽在嘴里,“连同我的份一起……” 蒋宁替她打开大门,夕阳的光一下子洒到王欢的脸上身上。 她忽然觉得阳光耀眼,眯起眼睛,眼泪从腮边滚下来。 她走出那扇门,让自己沐浴在那光里了。 童晓芳 打开地下室的门,看着屋子里的各种大大小小的机器,童晓芳不禁有些咋舌。 她其实蛮能理解苏耘的,毕竟,她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些不想让外人看到的东西,幼稚的荒唐的可笑的黑暗的暴力的淫乱的,或者血腥的。人们会把这些藏进那道最深的门里,锁上沉重的锁头,在门外做上最好的伪装,或者再放一只三头地狱犬或者长着獠牙的大雪怪做门卫。 但是,苏耘的这扇门打开得太突然,所以到现在,童晓芳还没办法把那个在怡红快绿上发布各种按摩棒或者电击器,甚至赤身裸体地做那种大胆直播的E.R.S.和这个戴着厚眼镜,总是显得有点木木的,甚至有点不大会和人交往的理工女结合起来。而且,这间地下工作室里的东西,即便对于童晓芳印象里的E.R.S.来讲,也太多了。 十字架,手铐,各种各样的机器,甚至还有……断头台。 “小耘,这些……都是你设计的?我还以为只有放在怡红上的那些……”她的声音有些迟疑。 “只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想法,也有些是别人要求的。”苏耘微笑,她原本苍白的脸颊微微有些红,眼神却难以抑制地有些得意,“芳姐,你别笑我……其实,我从很久之前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是自己做来玩的,有些是网上的朋友要求我开发的。” “嗯,何静临走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你对她说了‘凶器’两个字,当时我以为我听错了,但是现在我有点明白了。”童晓芳觉得有点头晕,看着那架断头台上面的计数器,“这架机器,和当时……李天然的那一台……”她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嗯,一样的,我留了一个做纪念。”苏耘说着,把眼帘垂下来,“其实只是用了一个小程序,让投票的数量和计数器相关,然后再用计数器的数值触发断头台的开关而已,不难的,和我那次直播时触发电击器的原理一样,都很简单的。” 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设计图,递到童晓芳面前,“芳,我做过的都在这里了,其中,有一部分我自己有点兴趣的,就多复制了一台给自己留念,看看吧,长发公主的宝藏,哈哈。” 说着,她忽然顿了顿,“不知道我这病是不是报应,但是,我喜欢,所以也不后悔。” 童晓芳叹了口气,她觉得心里有点酸,但她不想让苏耘看出来。毕竟,苏耘也好,E.R.S.也好,明天,所有的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所以,她开始一页页地翻那本厚厚的图集。 “这台……是干什么的?”看着指着图上一台后面有两扇小塑料门似的机器,她问。 “打屁股的。”苏耘的脸有些红,“人站在机器前面,脱了裤子,手扶着把手,后面的板子就可以按照设定的节奏和力度打在屁股上……蛮好玩的,网上有人买过。” “这个呢?”她又看到一个水槽,水槽上面悬着圆型的架子,四边都是镣铐,只是顶部有一根长长的振荡器垂下来。 “溺水游戏用的,Water bondage,”苏耘指着上面的圆形架子,“人绑在这里,头朝下,把振荡器插在阴道里。水槽里装满水,用遥控把人放进去,坚持不住的时候再用遥控拉起来。买那台打屁股机器的人也买了这个。” “你这丫头……还真疯狂,”童晓芳抬手,刮了下苏耘的鼻梁,“我从前听都没听过这些,不过……”她贴着苏耘的耳朵说,“你让我湿了。” 她没说谎,但她平常是很少说这样的话的,包括和霞儿在一起的时候。但是今天,她很想告诉苏耘这些事,因为她觉得,这些认可和反馈会让苏耘觉得很开心。 “是吗?真好呢,我都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对你说实话,其实我从前蛮怕的,怕告诉了你,你会以为我是变态……”苏耘贴着童晓芳坐着,絮絮地说着,脸上的红晕更浓,眼睛里也闪出有些兴奋的光彩,“芳姐,如果你喜欢,这些东西,连同图纸,就都留给你,反正……” 苏耘没再说下去,童晓芳也没说话,只是便自顾自地翻下去,看那些或简单或复杂的设计——窒息游戏里的牛皮项圈,可以自动上锁的手铐和脚镣,各种各样的性爱机器,电动升降的绞架,电椅,甚至在某些另类小说里才看得到的人体穿刺设备…… 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因为她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用过这些机器,然后在上面…… 想到这里,童晓芳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很吓人,是吗?特别是想到这些凶器会真的让人死在上面?”苏耘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却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芳,还记得我说过我为什么不交男朋友吗?” “你说过,机器比人可靠多了。”童晓芳记起她第一次和苏耘聊起这方面话题时,苏耘给她看的那根乳白色的,沾着她的处女血的按摩棒。 “大学里我忙着读书,做设计,心思都在各种各样的机器和电路板上了,后来,在网上看到一些视频和文章,然后就自己尝试着去做……所以,芳姑告别时,穿着婚纱,说把自己嫁给了所有歌迷,而我,是把我自己嫁给了这些机器……”苏耘说着,有些神往,“芳,其实机器蛮好的,不会和你耍心眼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地骗你,你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让你舒服也好,让你痒也好,让你疼也好,让你高潮也好,甚至,让你死也好,这些机器都会不折不扣地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去实现。” 这些话似乎耗费了苏耘不少的精力,所以说到这里她停下来,休息了好一阵子,才继续: “其实,有很多俱乐部通过暗网找我,但我都坚持一件事情,就是每件凶器,都只能用一次,而且,需要被害者自己验证自己的血液、指纹和购买时我加密给她们的验证码,自己激活才可以。虽然那些俱乐部里大多是你情我愿,我也还是怕有些东西会被人用来害无辜的人,去作为给另外一些人取乐的资本。虽然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但我也尽力了,所以,就这样。”她说着,长长地出了口气,“如果因为这个有什么所谓报应,我也认了。” “人心叵测,谁知道,做自己想做的,就好。”童晓芳拍了拍她的头,“我感觉,你每个用户都会感激你,在她们用自己的血激活这些机器的时候。”她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停在后一页图上——上面画的不是机器,而是一套美丽的金属镂空舞蹈服。 “这是什么?好漂亮。”她脱口,“我猜起码这件衣服不是杀人的东西了。” “这个……”苏耘的声音忽然低下去,“这才是真正的凶器,我想,起码,穿上这套荆棘舞衣的人,不会感激我的。” 王欢 “就是这个,荆棘舞衣?”看着面前银光闪闪的这身衣服——与其说是舞蹈服,不如说是一整套全身的装饰品——王欢禁不住有些诧异。她甚至有点感激这件东西的设计者了。 她实在想不到,当初她和那个男人约定时,自己从暗网上买到的那个需要用她自己的血、指纹和她自己才知道的那串密码打开的箱子里,竟然装的是这么美丽的一身衣服。 而且,荆棘舞衣,这个名字,和她晚上的舞蹈,蛮合适的。 “嗯,”旁边的蒋宁点头,“你确认还要这样吗?虽然你必须穿这件衣服了,但是如果你干脆一点,干爹应该也会同意,而且,也能做到的。” “我不是他,我不说谎话,所以,我既然说到了就要做到。”王欢的表情有些执拗,她伸出手,摸着面前的这套光彩夺目的衣服,“但是,这些,会把我……” “我见过类似的杀人凶器,但没有这么复杂,往往只是一些挂饰或者首饰,大多是项链或者项圈。”蒋宁的声音依旧很冷,她皱起眉,似乎在回忆什么她不大愿意回忆的东西,“每件东西里面,都有极细极锋利的金属丝,在被激活的时候就弹出来。”说着,她用手掌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类似血滴子?”王欢苦笑,她没听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这起码比她想象的要浪漫多了,所以,这激起了她些许的好奇心。 “有些杀手会用这个杀人的,简单到只是把一串项链挂到目标的脖子上。”蒋宁的声音冷冰冰,“目标可能还在照镜子欣赏的时候,头就一下子掉了……如果只是断头的话,其实不会痛苦的。” “哦,不过我和他的约定不是这样,所以我猜,会有类似遥控器的东西?”王欢看着那套“衣服”——颈部,四肢,双乳,躯干,几乎每个地方都有类似的镂空的装置。 “想不到我还能见识到这个,我该说自己很幸运吗?”她看着蒋宁苦笑,“所以,遥控器在桌上?” “嗯,干爹会给桌上每人手里一个,每按一下作用是随机的。”蒋宁的脸沉着,“你需要的话,我……” 王欢知道蒋宁想说什么,但是她还是马上摇了摇头。 “这个疯子,他倒真想的出来。”她接口说下去,“不过,蛮刺激的,就这样吧,算是我和他玩的最后一个情趣游戏。” “那,忍不住了,就眨眼,你连眨三下,我会朝你开枪。” “我会忍住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舞蹈。蒋宁,你记住,他的女人里,不只你一个人不怕疼。”王欢揶揄了这个黑肤短发的干练女人一句,然后,她的声音却一下子柔软,“不过还是谢谢你,蒋宁,不管你再怎么伪装,其实,你是好人。” “蒋宁只是干爹脚边的一只夜叉,心里没有善恶。”蒋宁声音冷冽,“孙莉在路上了,收拾一下,客人们也要到了,会先去清香池,都完事后,你再穿这身衣服就来得及,晚宴大概是在八点钟。” 王欢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又把目光放在那件荆棘舞衣上了。 童晓芳 “这东西,竟然……”听着苏耘的叙述,想着那种血肉横飞的场面,童晓芳禁不住有些心惊。 “之前看过一篇另类小说 ,里面提到过类似的东西,我很好奇,后来查资料,才知道类似的东西真的是某些杀手的杀人工具,于是完全出于兴趣,就做了。”苏耘说着,喘了口气,微微显得有些疲倦,“其实后来想,我不该把这个东西展示出来的。” “你说过的,你的顾客都是你情我愿。”童晓芳捋着苏耘的长发,语气中带了点安慰,“所以,无论谁穿上了,都应该是她自己的想法。”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苏耘苦笑,“其实芳姐,你知道我也喜欢跳舞的。我还记得,那个著名的舞者,孙莉,她也是长头发,对吧?” “嗯,”童晓芳答应了一声,然后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小耘,你这话吓到我了,你别告诉我这件荆棘衣是留给你自己的。” “真想过来着,但是两年前,有个女人买走了唯一的一件,她很迫切也很执着,而且她说,她相信自己不会用得到,或许只是拿来收藏,所以我终究同意了,也终究没有再做新一件的勇气,连设计图也销毁了,只留了这张效果图。”苏耘说着,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亮着绿灯的接收器。 “那件衣服现在还没使用,如果用过了,那盏灯会变红的。” “嗯,那还好。”童晓芳轻轻出了口气,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苏耘还是那件衣服的买主。 “对了,芳姐,你猜猜看,我会用什么方式?”苏耘忽然低低地问,“人只能死一次,所以我还是选择属于我自己的方式。” “会是电,和你唯一的那次直播一样吧,E.R.S.。”童晓芳想都没想就脱口,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Bingo,可能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来着,哈哈。”苏耘开心地笑起来,表情灿烂得像是一片阳光,“知道吗,我今天好开心,见到了何静,看到这么美的最后一个日落,还有你陪着我。” “一会咱们洗个澡,然后再做面膜和皮肤滋养、按摩,今天晚上,我全程给你服务。相信我,你是最美的长发公主。”童晓芳努力地咧了咧嘴。 “我对你有信心,”苏耘的表情灿烂起来,“明天早上,摄影师来我家时,我一定是最漂亮的。” “摄影师?”童晓芳有些诧异,“拍……这个的?” “嗯,这套影集叫做《永恒的美》,明天是我的最后一组照片了。”苏耘说着,脸上显出一丝兴奋,“好了,芳姐,和我去卧室,我给你看看我给自己做的那件东西。报名参加《永恒的美》时,我就把那件东西完成了。” 柳婷婷 “婷婷,下周就是海选了,我已经帮你报名了,好好准备。”陆地巡洋舰宽大的驾驶室里,留着平头的干净男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着在后座上低眉垂目一脸淡然的马尾辫女孩。 “哦,谢谢。不过我想我应该不会参加的。”柳婷婷望着窗外的最后一点阳光,声音淡淡的。 “别傻了,”男人有些烦躁地点了一支烟,微微把车窗放下一点,“你的Demo出来了,非常棒,以你的实力,外形,有我李延捧你,想不红都难……你不是一直很崇拜谢楠吗?我保证,以后你一定比她还要红的。” “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但是我没想过,”柳婷婷也点了一支烟,“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唱歌而已,而且,我崇拜的其实不是谢楠,而是当时在学校里唱歌的Francisca和Vicky。” “你怎么也抽烟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对于歌手,嗓子是命,而香烟就是会要了你命的凶器。”叫做李延的男人皱了皱眉毛,“你既然喜欢唱歌,就在演唱会上唱给所有人听,让网络上所有人都知道你,都喜欢你,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啊,”柳婷婷喷了个烟圈出来,“可是我不喜欢这么累……这是我的生活方式。” “生活方式,去他妈的生活方式!”李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然后把烟掐灭,烦躁地吐出一口闷气,“婷婷,不好意思,我没控制住情绪……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时间。” “好吧,随你……”柳婷婷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我只要能自由自在的唱歌就好,单纯地喜欢,就跟我单纯地喜欢和你上床一样,没那么多目的性的。” “知道吗?几年以前,有个姑娘和你很像,也喜欢唱歌,我一路捧她上来,后来,她拿了那届歌手大奖赛的第一,结果,她却当众宣布出柜,向另外一个女孩子求婚。”李延的话仿佛是自言自语,“那姑娘叫崔滢……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后来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直到后来,我在街边看见你弹吉他的样子。真的,婷婷,有实力的歌手不少,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我这样的金牌制作人的。”说着,车缓缓地在街边停下,“莺燕轩?就是这里?” “嗯,”柳婷婷点头,开门下车,从后座上把吉他也拿下来。李延也跟着跳下车,朝她张开双臂。 柳婷婷甩了甩马尾辫,把身体凑上来轻轻和他拥抱了下,踮起脚尖,用嘴唇碰了碰男人的唇,仿佛情人间的告别。只是,她的表情依然是平平淡淡的,没有多余的一点微笑,只是,在她把脸贴上李延有些胡茬的脸颊时,她轻轻对他说了一句,“很巧,这个店的老板也叫崔滢,也是个拉拉,今天是她生日,你要不要进去和老朋友说声生日快乐?” 说完,她便从男人怀里抽身出来,抱着吉他,甩着那长长粗大马尾辫,推门进去,留下街边一脸错愕的李延,呆立了半晌才上车离去。 只是,他俩谁都没有注意,街角的巷子里,一个同样背着吉他的男生默默地看完这一切,懊恼地把一束红玫瑰丢进垃圾箱里,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最后一点太阳光也终于消失了。 苏耘 带着童晓芳进入自己那间简简单单的卧室时,苏耘不无留恋地看了一眼窗外那最后一点点阳光,她知道,她没机会再看下一次日落了。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免翻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箱:bijiyinxiang@gmail.com 她的卧室很简单,床也很简单,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在床身的右侧,装了一个精致的黑色硬塑胶盒子,上面一个类似汽车排挡的拉杆,档杆位于T字型档槽的正中间,几根红红绿绿的导线从床的两侧盘曲上来,比较靠上的两根红色导线的尽头是两个精致的金属鳄鱼夹,靠下的两根,一根是绿色,连着一个更小一点的夹子,而另一根是蓝色,连着一根乳白色的橡胶棒,上面套着个晶亮的金属圈。